2024年7月29日9:04,我正坐在回程的高鐵上,窗外一座座山巒被飛馳向前的列車拋于后。不用備課,不用烹調菜肴,不用撰寫新聞稿,習慣了忙碌的我在分別后的第一個上午感到無所事事,空洞無措。翻看微信,孩子們留下的最后一條信息是分別前一晚我們的合照和一句——“桃李遍天下,師恩記在心。”驀然被擊中心臟,無心去管因臺風影響,歸家的路上要去三個城市中轉,我的思緒飛回了黔東南。

2024年夏天,帶著少年時的執念,我和支教團的伙伴們一起踏上了黔東南的這片土地。黔東南寫滿了故事,這里的一切都滿足了曾距它幾千公里外的我對它的一切美好幻想:陽光,大山,自然生靈,以及從未想過,卻又真切美好存在的——質樸的孩子們。在岑梗村,這里的每一場日出日落,每一晚閃爍的星星,和烈日里捉摸不定,來去自由的暴雨都好像是電影里才會出現的模樣。

十四天,說短不短,說長不長,喜哀交織,情緒時有跌宕。快樂的事有好多好多:頂著大太陽看我一竅不通的村超;和書記在半人高的草叢中艱難前行只為砍菜解決今日的午餐;去牛耕部落長路漫漫打起退堂鼓,卻在歸途半路幸運偶遇順風車,得以免爬蜿蜒山路;萬菊得知我們被困小賣部,從學校跑出來給我們開門;姜蕓每次看見我都會很靦腆的笑一下,喊蔣老師好;易文真的很好學,上課全程都在積極互動,我們天南海北聊了好多好多;還有做飯小組的大家,雖對我的做飯方式感到質疑,但還是支持我和我一起動手準備了哈哈哈哈(我們皖南菜系怎么就像豬食,我要洗白,洗白!)......來支教,也沒忘初心,我在備忘錄里曾寫下:她們會好奇山的那邊是什么嗎?我想帶她們看看。接觸她們后,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,結合境遇,推演現實,好像確實沒有最優解,短暫闖入她們生活的我,什么也做不了,知道山那邊的故事了,然后呢?現實阻礙著她們的出走,拉扯著她們在離開和留下的泥濘中茫然,我們的出現,是點燃了一簇火苗,可那火,似乎在風中忽明忽暗。帶著前人的思考前來,懷揣困惑和復雜離開,漫天思緒紛紛揚揚曳地,我緘默,注視著曾與孩子們共度的千山萬水于須臾中頹圮,曾共倚的木制憑欄轉瞬歸于記憶之墟,誰念綠水青山間少年綴花闊遼遠,終有歸夢到如今。

耳機里是毛不易的《一程山路》,窗外是漸漸明亮的車站燈光,該換乘了,我站起來,拍拍因久坐而褶皺的衣服。山水一程,三生有幸,這個夏天的遇見明媚了我的十九歲。舟過群山風綠晚,長青長盛年復年,愿大家都有葳蕤晴春,風雨燦爛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