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海情深隊訪臨沂衛(wèi)生學校有感
今天下午,我采訪了任崇靜老師。她是一名從臨沂衛(wèi)生學校赴青海海北州援教一年的教師。采訪之前,我原本以為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工作任務(wù),記錄一段援青經(jīng)歷,寫一篇報道。但沒想到,短短四十分鐘的對話,像一束光,直直照進我心里,讓我久久不能平靜。
任老師今年42歲,說話溫和而清晰,沒有太多修飾,卻每一句都沉甸甸的。她談到剛抵達海北時的情景——高原反應(yīng)、隔離、緊接著就投入網(wǎng)課教學。她說得平靜,我卻聽得心驚。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: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小鎮(zhèn),被稱為“原子城”的西海鎮(zhèn),疫情蔓延,而她,幾乎是孤身一人。
最讓我心頭一緊的,是她淡淡地說起生病的那段日子。她在青海確診了青光眼和高源性高血壓,一邊是身體的不適,一邊是異地就醫(yī)的艱難。她說西海鎮(zhèn)醫(yī)院人少不用排隊,但到了西寧就要排長隊——這句話她講得像是陳述事實,我卻聽出了其中細微的對比和無奈。但她緊接著就說,山東和青海兩邊的領(lǐng)導、同事、朋友如何幫她、關(guān)心她,語氣里沒有一點怨憤,全是感激。
我握著筆,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記。原來這就是援青干部的真實狀態(tài):不是口號中的英雄,而是一個也會生病、也會想家的普通人,卻在最難的時候,被陌生的溫暖接住。她說回來后青海同事還常問候她的身體,我忽然有點鼻酸。人與人之間,原來可以這樣真誠。
當她講到家庭的時候,我終于沒忍住,悄悄深呼吸了幾次。她家里有三個孩子,離開時一個十歲,兩個還在上幼兒園。丈夫是醫(yī)生,疫情時也回不了家,婆婆扛起了整個家。她說老大因為在家上網(wǎng)課,近視加深了兩百度,說這話時,她停頓了一下。而我坐在錄音筆這邊,仿佛能透過電波觸到她那一刻的愧疚。
但接下來她說的,讓我徹底破防。孩子反而安慰她:“戴眼鏡也不是啥大事,你和爸爸都戴,我們同學一半都戴眼鏡了。”那么小的孩子,已經(jīng)學會了用輕松的話語去安慰母親。后來小女兒又骨折,她遠在青海,只能靠著電話牽腸掛肚。她說,是同事們的鼓勵支撐著她。我聽著,忽然覺得所謂“奉獻”這個詞,在她面前顯得那么輕飄。它背后是一個家庭的默默承擔,是一個母親藏在深夜的眼淚。
采訪后半段,她語氣明亮了許多。講她和藏族、回族學生一起過藏歷新年、開齋節(jié),一起畫唐卡、做燒烤,她說“文化的碰撞讓友誼變得更深厚”。她說他們幫學校建了實訓室,帶學生比賽拿獎,甚至拿到了世界銀獎。我能從她的聲音里聽出自豪,那是一種扎扎實實的、用付出換來的喜悅。
結(jié)束之前,我問她有什么想對現(xiàn)在的援青干部說。她說,這段經(jīng)歷是一生的財富,能凈化心靈,升華情感。她說他們正在為民族團結(jié)添磚加瓦。她說這些話時非常誠懇,沒有一點表演意味。我忽然明白,這不是一句口號,而是她真真正正活出來的信念。
關(guān)掉錄音之后,我坐在電腦前發(fā)了很久的呆。我原本以為是我在采訪她,卻在過程中一次次被她的故事采訪了我的內(nèi)心。我所記錄的,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用一年時間書寫的不普通的事——她沒有刻意強調(diào)困難,也沒有夸大貢獻,只是真實地經(jīng)歷、真誠地對待。
也許真正的援青,就是這樣:不是遙遠的、悲情的犧牲,而是一段段具體的人生彼此靠近、互相照亮的過程。而我有幸,今天被其中一束光,輕輕照見。